中国盆景文化史 十年磨砺 蚊力负山 终将问世23

景盆博

中国盆景文化史 十年磨砺 蚊力负山 终将问世23

7、个性美
庄子曰：“夫道，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大宗师》)
又曰：“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逍遥游》
道自己就是自己的根，自己的本。象列子那样御风而行也是有所依靠，不足羡慕，只有特立独行，游于无穷，才是逍遥境界。这两段话表明，庄子强调自我，突出个性，高扬个体人格的独立，应是中国思想史上专门论述个体价值的第一人。
在《秋水》中说：“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己。以差观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知天地之为稊米也，知毫末之为丘山也，则差数睹矣。以功观之，因其所有而有之，则万物莫不有;因其所无而无之，则万物莫不无。知东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无，则功分定矣。以趣观之，因其所然而然之，则万物莫不然;因其所非而非之，则万物莫不非。”
贵贱大小，有无是非，不必争辩，因为世人各有其然否，各有其是非。如果用道的观点来看，万物是平等的，无所谓贵贱，各从其类，各有其份，各适己性，各得其所而已。这些都是庄子美学精神中个性美特质的有力表达。
8、自由美与飘逸美
　　庄子很多次论述及“游”：“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逍遥游》
又“彼方且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气。夫若然者，又恶知死生先后之所在!”
《大宗师》
又“天下有道，则与物皆昌;天下无道，则修德就闲。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以及“与造物者游”“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等等。
可以看出，对庄子而言，“游”是其最高修行境界，是其最高人生理想，是与道同体、与天同行、与帝同在，是无拘无束的绝对自由，是无所凭借、与道为一、健行不息的逍遥之游，是达到天人合一理想境地的至人、神人、圣人的生命状态。一句话，“游”既是庄子对自己体道心态的表白，也是对自己领悟的天国真实情形的描述。
《逍遥游》作为庄子的第一篇绝非偶然，因为逍遥自在正是他人生观的总体反映。世人常将老庄并称，想当然地认为两者一个思想体系，此乃以讹传讹的误解，究其实两者存在本质差别，其中最严重的就是庄子逍遥自在的人生观完全消解了老子的道德庄严感。表面上，庄子之“游”是大解脱、大潇洒、大自在、大自由，实际上，这种无视道德律约束的绝对自由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时刻面临着危险。
就中国文明本身而言，如果说西汉黄老之学流行是一次文化衰退，那么魏晋老庄之言盛行则衰退更甚。虽然作为人生观，庄子的认知存在消极片面，但作为一种体道的心态与境界，逍遥之游却也无可厚非。不仅无可厚非，而且超脱现实，不为物累，淡泊宁静，澄怀观道，追求心灵与精神的绝对自由，正是庄子美学精神中自由美的特质所在。因天则而自由，因自由而超脱，因超脱而飘逸，自由和飘逸宛若一对孪生兄弟。所以，在彰显自由美的同时，庄子也催生出其美学精神的另一特征——飘逸美。
9、浪漫美
庄子此人，与其说是一位思想家，倒不如说是一位文学家;与其说是一位文学家，倒不如说是一位诗人。《史记》记载庄子：“故其著书十余万言，大抵率寓言也。”“《畏累虚》、《亢桑子》之属,皆空语无事实。然善属书离词，指类事情。”“其言洸洋自恣以适己。”
庄子著书立说，寓言指事，超凡脱俗，汪洋恣肆，瑰丽多姿，强调主观感性，以自我为中心，是一位典型的浪漫主义诗人。司马迁的评论可谓十分中肯，浪漫是庄子的精神，是庄子的气质，是庄子的风格，是庄子的灵魂。浪漫的心灵流淌于浪漫的文笔，浪漫的文笔折射出浪漫的心灵，浓厚的浪漫气息确乎笼罩着庄子全篇。
如：“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逍遥游》
又如：“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逍遥游》
又如：“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叹曰：野语有之曰‘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我之谓也。”《秋水》
一幅幅美仑美奂的画卷缓缓展现在眼前，如梦如幻，清新浪漫，叫人情不自禁，叫人如痴如醉，叫人魂游象外。庄子的浪漫不仅表现在寓言意象的浪漫上，也表现在寓言意象营造的意境上。庄子的心是浪漫的心，庄子的情是浪漫的情，庄子的理想是浪漫的理想，庄子的境界是浪漫的境界，庄子的气质是浪漫的气质。因此，浪漫美可以说是庄子美学精神最为显著的一个特征。
10、狂狷美与怪诞美
何谓狂狷?狂是气势劲猛，敢做敢为，蔑视世俗，不拘一格;狷乃洁身自好，清高自守，有所不为，不肯同流合污。孔子所言：“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史记》记载：楚威王闻庄子贤明，厚礼聘相，遭其婉拒。庄子放言：“子亟去，无污我。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
司马迁笔下的庄子淡薄名利，独善其身，有所为有所不为，正是孔子所高度评价的狂狷之士的形象。
　　在庄子塑造的形象中，只要是符合自己理想的人物，无一例外地都是狂狷之士。譬如，借孔子之口曰：“彼，游方之外者也;而丘，游方之内者也。内外不相及，彼方且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气。夫若然者，又恶知死生先后之所在!假于异物，托于同体;忘其肝胆，遗其耳目，反覆终始，不知端倪;芒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旡为之业。彼又恶能愦愦然为世俗之礼，以观众人之耳目哉!”
在这里，连中正于内，英华发外，仁者爱人，德泽群生的圣者，孔子也居然怪模怪样地狂狷起来。庄子的怪诞不仅是形象的怪诞，而且是思维逻辑的怪诞。
譬如庄子梦蝶：“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齐物论》
又如知鱼之乐：“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秋水》
有如浪漫一样，怪诞的情调也自始至终洋溢在庄子之中。综观庄子之寓言，正如司马迁所言“皆空语无事实”。自由和飘逸有如一对孪生兄弟，而狂狷和怪诞则有如一对孪生姐妹。狂狷和怪诞之所以并生，是因为狂狷的性质决定的。狂狷之士体道偏颇，修德不纯，不得中正却敢为天下先，无拘无束，放荡不羁，藐视清规戒律，喜欢标新立异，想常人不敢想，为常人不敢为，不受真理的约束，追求绝对的自由，思想行为往往荒诞怪异，世人眼中视为另类。因为狂狷常与怪诞并肩而立，所以庄子创造狂狷美的同时，也创造了怪诞美，此乃其美学精神的两大标志性特征。
11、意境美
庄子曰：“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外物》
筌只是得鱼之工具，得鱼而可忘筌;蹄只是得兔之工具，得兔而可忘蹄;而言则只是得意之工具，得意而可忘言。在这里，庄子提出得意忘言说。
又曰：“世之所贵道者，书也。书不过语，语有贵也。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则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而世岂识之哉!”《天道》
书之所贵，贵之在语;语之所贵，贵之在意;书语可传，意不可传。在这里，庄子提出言不尽意、意在言外说。
又曰：“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论，意之所不能察致者，不期精粗焉。”《秋水》
言只能表达粗糙之物;意可以会通精妙之物。然而言与意都无法完全达到的，那是超越了物的终极存在。在这里，庄子提出意犹未尽说。毋庸置疑，他这些对于言与意关系的阐述为后人美学意义上意境理论的产生开了风气之先。
庄子的知识论是神秘主义的，相比老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认为天地万物的创造者“无为无形”、“物物者非物”、不可思议、不可言说，所以庄子轻物象、语言而特别重意。正是特别重意，庄子才有意识地采用寓言形式著书立说，而其丰富多彩变幻莫测的文学艺术，最终则集中凝结为意境美的美学精神特征。
譬如《逍遥游》写道：“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庄子在这段文字中通过山、冰雪、处子、云气、飞龙、四海等意象的系列组合构成一幅清新朗丽、超然绝尘的画面，传递着自己自由不羁的生命律动，营造出沁人心脾、感人肺腑的艺术意境。他那“自本自根”“生天生地”“有情无形”《大宗师》的主宰信仰，他那“与造物者游”“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逍遥游》的精神境界，他那时而恬淡闲适虚静安谧、时而雄浑壮阔华美壮丽、时而清新洒然明快高旷、时而萧瑟肃穆沉郁悲凉的寓言风格，以及他那神奇瑰丽、多姿多采、虚无飘渺、似梦似幻的人物形象，无论理论抑或实践均为文学艺术的意境美确立了永恒典范。
意境美是自古以来的中国的精神追求，标志着中国文化的思维特质和审美特性。虽然如此，但庄子的思想及其文学创作却为中国文化对意境美的执著追求起到了承先启后推波助澜的作用。

海上闻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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