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盆景文化史 十年磨砺 蚊力负山 终将问世97
第十三节 陈继儒《小窗幽记、岩棲幽事》 陈继儒(1558-1639),明代文学家、书画家。字仲醇,号眉公、麋公。华亭(今上海松江)人。诸生,年二十九,隐居小昆山,后居东佘山,杜门著述,工诗善文,书法苏、米,兼能绘事,屡奉诏征用,皆以疾辞。擅墨梅、山水,画梅多册页小幅,自然随意,意态萧疏。论画倡导文人画,持南北宗论,重视画家的修养,赞同书画同源。有《梅花册》、《云山卷》等传世。著有《陈眉公全集》、《小窗幽记》、《妮古录》、《岩棲幽事》。《小窗幽记》是其中影响较大的一部。《小窗幽记》原来分为十二卷:醒、情、峭、灵、素、景、韵、奇、绮、豪、法、倩。主要讲述安身立命的处世之道。思想杂糅儒释道三家。《岩棲幽事》所載皆山居瑣事,如接花藝木以及於焚香點茶之類,詞意佻纖,不出明季山人之習。 《小窗幽记》 虽无泉石膏肓,烟霞痼疾,要识山中宰相,天际真人。 古之人,如陈玉石于市肆,瑕瑜不掩;今之人,如货古玩于时贾,真伪难知。 形同隽石,致胜冷云,决非凡士;语学娇莺,态摹媚柳,定是弄臣。 幽情化而石立,怨风结而冢青,千古空闺之感,顿令薄幸惊魂。 山水花月之际,看美人更觉多韵。非美人借韵于山水花月也,山水花月直借美人生韵耳。 竹外窥莺,树外窥水,峰外窥云,难道我有意无意; 上高山,入深林,穷回溪,幽泉怪石,无远不到; 闲疏滞叶通邻水;拟典荒居作小山。 兴来醉倒落花前,天地即为衾枕;机息坐忘盘石上,古今尽属蜉蝣。 一石不晓,而多画意;淡宕故也。 从江干溪畔,箕踞石上,听水声浩浩潺潺,粼粼冷冷,恰似一部天然之乐韵,疑有湘灵在水中鼓瑟也。 鸿中迭石,常论高下,但有木阴水气,便自超绝。 卧石不嫌于斜,立石不嫌于细,倚石不嫌于薄,盆石不嫌于巧,山石不嫌于拙。 作泉石烟霞之主,日远俗情。 乐天既来为主,仰观山,俯听水,傍睨竹树云石,自辰及酉,应接不暇。 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闲想, 园中不能辨奇花异石,惟一片树阴,半庭藓迹,差可会心忘形。 移榻对之,或枕石高眠,或捉尘清话。 编茅为屋,迭石为阶,何处风尘可到; 小园幽径,几丛花,几群鸟,几区亭,几拳石,几池水,几片闲云。 花前无烛,松叶堪燃;石畔欲眠,琴囊可枕。 窗前落月,户外垂萝;石畔草根,桥头树影;可立可卧,可坐可吟。 日常以苦茗代肉食,以松石代珍奇,以琴书代益友,以著述代功业,此亦乐事。 得趣不在多,盆池拳石间,烟霞具足;会景不在远,蓬窗竹屋下,风月自赊。 家有园林,珍花奇石,曲沼高台,鱼鸟流连,不觉日暮。 山中莳花种草,足以自娱,而地朴人荒,泉石都无,丝竹绝响,奇士雅客亦不复过,未免寂寞度日。然泉石以水竹代,丝竹以莺舌蛙吹代,奇士雅客以蠹简代,亦略相当。 北窗石枕松风,茶铛将沸。 松底有石,石欲怪;石面有亭,亭欲朴; 长松怪石,去墟落不下一二十里。 乔松十数株,修竹千余竿;青萝为墙垣,白石为鸟道; 有屋数间,有田数亩。用盆为池,以瓮为牖,墙高于肩,室大于斗。 名从刻竹,源分渭亩之云;倦以据梧,清梦郁林之石。 山居有四法:树无行次,石无位置,屋无宏肆,心无机事。 与衲子辈坐林石上,谈因果,说公案。 竹令人冷,花令人韵,石令人隽, 闲谈古今,静玩山水,清茶好酒,以适幽趣, 云林性嗜茶,在惠山中,用核桃、松子肉和白糖,成小块,如石子,置茶中,出以啖客,名曰清泉白石。 郊中野坐,固可班荆;径里闲谈,最宜拂石。 扫石月盈帚,滤泉花满筛。 故其法往往传于高流隐逸,有烟霞泉石磊落胸次者。 怪石为实友,名琴为和友,好书为益友,奇画为观友,法帖为范友,良砚为砺友,宝镜为明友,净几为方友,古磁为虚友,旧炉为熏友,纸帐为素友,拂麈为静友。 峰峦窈窕,一拳便是名山,花竹扶疏,半亩如同金谷。 晓起入山,新流没岸;棋声未尽,石磬依然。 语鸟名花,供四时之吟啸,清泉白石,成一世之幽怀。 笋含禅味,喜坡仙玉版之参;石结清盟,受米颠袍笏之辱。文如临画,曾致诮于昔人;诗类书抄,竟沿流于今日。 涧险无平石,山深足细泉。短松犹百尺,少鹤已千年。 石上酒花,几片湿云凝夜色;松间人语,数声宿鸟动朝喧。 俊石贵有画意,老树贵有禅意,韵士贵有酒意,美人贵有诗意。 曹曾积石为仓以藏书,名曹氏石仓。 谐友于天伦之外,元章呼石为兄; 与其以林下而矜冠裳,不若以廊庙而标泉石。 一点不忍的念头,是生民生物之根芽;一段不为的气象,是撑天撑地之柱石。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切磋之力大焉。 收碣石之宿雾,敛苍梧之夕云。 翠微僧至,衲衣皆染松云;斗室残经,石磬半沉蕉雨。 凉花宜爽月,宜夕阳,宜空阶,宜苔径,宜古藤巉石边。 风下松而合曲,泉萦石而生文。 良夜风清,石床独坐,花香暗度,松影参差。 石上藤萝,墙头薛荔,小窗幽致,绝胜深山,加以明月清风,物外之情,尽堪闲适。 溪漱涧流代酒肴烹炼,书史作师保,竹石质友朋; 案头峰石,四壁冷浸烟云,何与胸中丘壑; 瓶中插花,盆中养石,虽是寻常供具,实关幽人性情。若非得趣,个中布置,何能生致! 陈继儒《张南垣移居秀州赋此招之》南垣节侠流,慷慨负奇略。盘礴笑解衣,写石露锋铐。指下生云烟,胸中具丘壑。五丁紧追随,二酉顿开凿。穿池浪有声,种树势相搜。亭榭多回环,鱼鸟欲飞跃。江东园主人,见之俱小却。闲载米家船,懒入都公幕。君赋归来手,醉跨华亭鹤。见于康熙21年袁国梓撰《嘉兴府志》卷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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