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盆景文化史十年磨砺蚊力负山终将问世417第八章中国近现代的盆景文化
第四十三节丁宁中国古代画论绪论7
第四,郭熙对山水画空间结构的描述与分析,是其最为突出的贡献。他不但注意到了山水画创作的观察方法(“远望”与“近看”的结合、“山行步步移”与“山形面面看”),以期更为深入体验对象,使之富有情致:“春山烟云连绵人欣欣,夏山嘉木繁阴人坦坦,秋山明净摇落人肃肃,冬山昏霾翳塞人寂寂……见青烟白道而思行,见平川落照而思望,见幽人山客而思居,见岩扃泉石而思游”,或者“春山澹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而且,他还理性地分析了山水画的透视规律,即提出著名的“三远”法: 山有三远:自山下而仰山颠,谓之高远;自山前而窥山后,谓之深远;自近山而望远山,谓之平远。高远之色清明,深远之色重晦;平远之色有明有晦;高远之势突兀,深远之意重叠,平远之意冲融而缥缥缈缈。其人物之在三远也,高远者明了,深远者细碎,平远者冲澹。明了者不短,细碎者不长,冲澹者不大,此三远也。 表面上看,这是山水画创作技术层面上的问题,究其实,则是中国人的独特自然观使然:艺术家与其是要将山水对象看作是纯粹外在的存在,还不如说是将山水对象看作是阴阳谐和(山为阳,水位阴)的整体,同时,通过“三远”法让山水对象历历在目,有情有致,这就在本质上拉开了与西方美学中强调对抗和冲突的“崇高”概念的距离。郭熙的“三远”法对后世的影响无可估量,宋代韩拙在《山水纯全集》中就引申了郭熙的思想,提出了具有补充意味的“三远”(即“阔远”、“迷远”和“幽远”)。元黄公望在其《写山水诀》中也有独到的发挥。 其次,来看刘道醇的画学思想。刘道醇撰有《圣朝名画评》(又名《宋朝名画评》)和《五代名画补遗》。前者是五代末至北宋初的绘画评传史,后者则是续胡峤的《广梁朝名画目》而作,收录五代画家24人,亦为评传文本。在写法上,刘道醇在《圣朝名画评》中以张怀瓘列出的“神”、“妙”和“能”三品,依次讨论描绘不同题材的画家,而将朱景玄的“逸品”划入了“神品”。刘道醇的独到之处在于提出了“六要”和“六长”说。所谓“六要”,就是“气韵兼力,一也,格制俱老,二也,变异合理,三也,彩绘有泽,四也,去来自然,五也,师学舍短,六也。”其中,不难看出有对谢赫和荆浩的呼应。不过,也有新的补充。气韵和“兼力”并提,其实是越来越具体地将前人所倡导的“气韵”与具体的笔力联系起来了。至于“格制俱老”、“变异合理”和“去来自然”,则均未见于谢赫“六法”中。从字面上看,“格制俱老”是指画格(风格、个性等)、形制均老到精熟。这也许就是个人的发挥与艺术惯例的最佳平衡。有限制的创造高于无限制的创异,前者既有个性但不失规矩,后者则越出限制走向歧路。因而,“格”、“制”缺一不可。“变异合理”更进一步明确艺术演变的规律,即变革传统画法,亦须合乎画理或审美法则。“彩绘有泽”是对谢赫“随类赋彩”的发展,强调了色彩与生气之泽的联系。“去来自然”概括了艺术家从“第一自然”(大自然)到“第二自然”(艺术)的转换过程。艺术家不是照搬自然,而是有所取舍,与此同时,亦要遵循自然法则,忌造作与矫情。“师学舍短”则是对谢赫的“传移模写”的一种补充,也就是说,“传移模写”如果理解成学习传统的过程,那么,就需要取长舍短,不是一味盲从。所谓“六长”,“粗卤求笔,一也,僻涩求才,二也,细巧求力,三也,狂怪求理,四也,无墨求染。五也,平画求长,六也。”这不能不说是刘道醇在笔墨上的独到体会了。“粗卤求笔”,即尽兴挥洒时依然有笔法;“僻涩求才”,即画面怪僻有阻时有变通的才智;“细巧求力”,即细巧处也有笔力;“狂怪求理”,即狂怪之中透出画理,就如苏东坡所体会的那样:“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书吴道子画后》);“无墨求染”,即在无墨(留白)处也有墨染的奇妙效应;“平画求长”,即在平淡画面上蕴涵深长意味。这些都把绘画的辩证法阐述得入情入理,丝丝入扣。 再次,来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此书是一部重要的断代绘画史述,共计6卷,时间则是上承张彦远《历代名画记》收尾的唐武宗会昌元年(841年),一直到北宋神宗熙宁七年(1074年)为止。该书第一卷为“叙论”,共16篇专论,分别讨论“诸家文字”、“国朝求访”、“自古规鉴”、“图画名意”、“制作楷模”、“衣冠异制”、“气韵非师”、“用笔得失”、“曹吴体法”、“吴生设色”、“妇人形相”、“收藏圣像”、“三家山水”、“黄徐体异”、“画龙体法”和“古今优劣”,显然,内中所涉极为丰富。第二卷至第四卷为“纪艺”,记录了289位画家。第五卷为“故事拾遗”,记述了27个艺术故事。第六卷为“近事”,记述了皇朝、孟蜀、大辽和高丽的32个艺事。总体而言,此书较诸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显得更为完备。在画学理论上,首先,郭若虚与谢赫一样都讨论到了气韵的问题,而前者则进一步地与画家的人品直接关联起来。在“气韵非师”中,他一方面强调天分的独特意义,同时也指出:“人品既已高矣,气韵不得不高,气韵既已高矣,生动不得不至。所谓神之又神,而能精焉。凡画必周气韵,方号世珍。”因为,在“论用笔得失”中,郭若虚是这样认定的:“气韵本乎游心,神采生于用笔”,也就是说,画家的内心的精神状态与用笔相关,进而制约作品的神采和气韵。艺术家的精神高度决定了艺术的品格。这确实是前所未有的一种强调。不过,人品与气韵的关系观却是一个颇有争议的话题,因为,历史上不是没有那种人品与画品不相统一的例子。其次,郭若虚讨论了“三病”说。他在“论用笔得失”中,他指出,“画有三病,皆系用笔。所谓三者,一曰版,二曰刻,三曰结。版者,腕弱笔痴,全亏取与,物状平褊,不能圆混也;刻者,运笔中疑,心手相戾,勾画之际,妄生圭角也;结者,欲行不行,当散不散,似物凝碍,不能流畅也。”这较诸荆浩的“二病”说,显然是有所推进。荆浩更多注意的是时令、比例和结构,而郭若虚则落实在用笔问题上了。 第四,来看苏东坡的画学思想。苏东坡在文学领域为“唐宋八大家”之一,而在书法领域则与黄庭坚、米芾、蔡襄并称宋四家。他的画作也有自身风格,好作枯木怪石和竹子,是文人画的标杆。苏东坡的画论主张主要通过一些题画诗来表现的。首先,表述了对形神问题的看法。与以往的讲求形神平衡的观念有别,出于对文人画自由抒发的肯定,苏东坡将“神”看作是高于“形”的。顾恺之是要“以形写神”,而苏东坡则更为看重神似,因为神似通向更具主体性的内在世界。他在《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二首》中写道:“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非知诗人。”显然,苏东坡是极其看轻以形似角度论画的,而这在院画盛行的北宋年间有着振聋发聩的力量。从苏东坡对文人画(士人画)与画工画的比较中,我们是可以体会到强烈的倾向性的:“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取其意气所到;乃若画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槽枥刍秣,无一点俊发,看数尺许便倦。”(《又跋汉杰画山二首》)不过,如此强调神似的显要性,某种程度上,是否有点矫枉过正了,却也是可以让我们深长思之的问题。其次,他揭示了文人画的重要精神取向。最有代表性的是他在评论朱象先画作时写下的主张:“能文而不求举,善画而不求售,曰:‘文以达吾心,画以适吾意而已’”(《书朱象先画后》),也就是说,作文与作画都不是有功利念想的事情,只是表达内心世界而已。这就把文人画推到了一种极致的状态,即无求于世,涤净杂念,无拘无束,诉诸内心。再次,苏东坡积极倡导文人画的诗画融合。他不止一处地提到两者的耦合。譬如,“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二首》)。更为脍炙人口的则是《书摩诘<蓝田烟雨图>》:“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事实上,他对王维的画作的评价甚至超过了对吴道子的肯定:“摩诘本诗老,佩芷袭芳荪。今观此壁画,亦若其诗清且敦……吴生虽妙绝,犹以画工论。摩诘得之于象外,有如仙翮谢笼樊。吾观二子皆神俊,又于维也敛衽无间言。”(《王维吴道子画》)在苏东坡身后,有关诗与画的话题一直延续着。 六 元代是画论进一步充实和丰富化的时期,因为,在很大程度上,元代在绘画境界方面承继的就是宋代的传统。明代张泰阶在《宝绘录叙论》中就指出:“古今之画,唐人尚巧,北宋尚法,南宋尚体,元人尚意,各各随时不同,然以元继宋,足称后劲。”在理论方面,有关文人画的问题的探讨确实依然是不绝如缕的。当时社会政治以及经济环境的巨变,客观上对追求委婉、超脱与心曲的文人画的发展也恰是一种触媒。 首先,来看赵孟罨枷搿U悦项诗书画俱佳,被后世认定为“书画同源”的标志性画家。赵孟畹幕鬯枷氪蠖嗵逑衷谔饣现小K闹匾髡胖饕逑衷诹礁龇矫妗R皇恰肮乓狻甭郏恰笆榛省甭邸V髡拧肮乓狻保刮幢匾晃赌夤哦患捌溆唷J率瞪希悦项也注重外师造化,并不认为艺术家对现实对象的观察是无关紧要的。他曾在《题苍林叠蚰图》中写道:“桑苎未成鸿渐隐,丹青聊作虎头痴。久知图画非儿戏,到处云山是我师。”可见,绘画与现实之间的联系是他关注的方面。但是,在更多的地方,他竭力倡导师古,认为古意是好画的重要标志,甚至是高于一切的标准。譬如,他跋《长江雨霁图》时对李唐的山水画是这么评论的:“落笔老苍,所恨乏古意耳。”再如,他明白地说过:“作画贵有古意,若无古意,虽工无益,今人但知用笔纤细,傅色浓艳,便自为能手,殊不知古意既亏,百病横生,岂可观也。吾所作画,似乎简率,然识者知其近古,故以为佳。此可为知者道,不为不知者说也。”那么,何谓“古意”呢?我们不妨先看一下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中对“高古”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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