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盆景文化史 十年磨砺 蚊力负山 终将问世47
第十八节 牛僧孺与李德裕的文化史料白居易云：“古之达人，皆有所嗜。”牛僧孺、李德裕两人都曾官居唐代宰相的高位，却有着共同的山石爱好。宋人刘克庄云：“牛李势如冰炭，惟爱石如一人。” 牛僧孺“治家无珍产，奉身无长物”，但在扬州城东住宅和城南别墅里，收集了不少瑰丽奇特的太湖石，形神兼备，独树一帜，“游息之时，与石为伍”。一次，有人送来太湖石峰，牛僧孺高兴欣赏过后，写成一首五言长诗，寄奉同好白居易和刘禹锡。 牛僧孺《李苏州遗太湖石奇状绝伦，因题二十韵，奉呈》： “胚浑何时结，嵌空此日成。掀蹲龙虎斗，挟怪鬼神惊。带雨新水静，轻敲碎玉鸣。搀叉锋刃簇，缕络钓丝萦。近水摇奇冷，依松助澹清。通身鳞甲隐，透穴洞天明。丑凸隆胡准，深凹刻兕觥。雷风疑欲变，阴黑讶将行。噤痒微寒早，轮囷数片横。地祇愁垫压，鳌足困支撑。珍重姑苏守，相怜懒慢情。为探湖里物，不怕浪中鲸。利涉余千里，山河仅百程。池塘初展见，金玉自凡轻。侧眩魂犹悚，周观意渐平。似逢三益友，如对十年兄。旺兴添魔力，消烦破宿酲。媲人当绮皓，视秩即公卿。念此园林宝，还须别识精。诗仙有刘白，为汝数逢迎。” 白居易和刘禹锡二人前往观瞻后，各自奉和了一首。 白居易《和牛僧孺太湖石》： “错落复崔嵬，苍然玉一堆。峰骈仙掌出，罅坼剑门开。峭顶高危矣，盘根下壮哉。精神欺竹树，气色压亭台。隐起磷磷状，凝成瑟瑟胚。廉棱露锋刃，清越扣琼瑰。岌嶪形将动，巍峨势欲摧。奇应潜鬼怪，灵合蓄云雷。黛潤沾新雨，斑明點古苔，未應棲鳥雀，不肯染塵埃。尖削琅玕筍，窪剜馬腦罍，海神移碣石，畫障簇天台。在世為尤物，於人負逸才，渡江一葦載，入洛五丁推。出處雖無意，升沈亦有媒，拔從水府底，置向相庭隈。對稱吟詩句，看宜把酒杯，終隨金礪用，不學玉山頹。疏傳心偏愛，圓公眼屢廻，共嗟無此分，虛管太湖來。” 刘禹锡《和牛相公题姑苏所寄太湖石兼寄李苏州》： “震泽生奇石，沉潜得地灵。初辞水府出，犹带龙宫腥。发自江湖国，来荣卿相庭。从风夏云势，上汉古查形。拂拭鱼鳞见，铿锵玉韵聆。烟波含宿润，苔藓助新青。嵌穴胡雏貌，纤铓虫篆铭。孱颜傲林薄，飞动向雷霆。烦热近还散，馀酲见便醒。凡禽不敢息，浮壒莫能停。静称垂松盖，鲜宜映鹤翎。忘忧常目击，素尚与心冥。眇小欺湘燕，团圆笑落星。徒然想融结，安可测年龄。采取询乡耋，搜求按旧经。垂钩入空隙，隔浪动晶荧。有获人争贺，欢谣众共听。一州惊阅宝，千里远扬舲。睹物洛阳陌，怀人吴御亭。寄言垂天翼，早晚起沧溟。” 读来令人联想不断欲见其风采，诗人们同享天然山石之美，品石之乐，高兴地赋诗助兴，传为佳话并流芳于世。牛僧孺收藏了大量的太湖石峰，朝夕相对，如坐春风，“待之如宾友，亲之如贤哲，重之如宝玉，爱之如儿孙。”并把太湖石峰从大到小分门别类，创开了唐宋品石爱石之风的先河。 李德裕在洛阳城南平泉庄建成了一个收藏珍木山石的花园。“周围十里，天下奇花异卉，珍松怪石，靡不毕致其间。” 平泉清溪之侧，奇花异草之旁，置八公之怪石，巫峡之严湍，琅琊台之水石。卉木台榭，清泉萦回，清流翠筱，竹影婆娑，幽径松盖，似入仙境之间，如坠世外桃源。李德裕为戒子孙，所书刊于石，云：“移吾片石，折树一枝，非子孙也。” 唐康骈《剧谈录》《李相国宅》：“舍宇不甚宏侈，而制度奇巧，其间怪石古松，俨若图画。”“平泉庄去洛城三十里，卉木台榭，若造仙府。有虚槛，前引泉水，萦回穿凿，像巴峡、洞庭、十二峰、九派迄于海门江山景物之状。竹间行径有平石，以手摩之，皆隐隐见云霞、龙凤、草树之形。” 王皞《唐餘錄》曰：“李德裕於平泉別墅，採天下珍木怪石為園池之玩，有醒酒石，醉即踞之，尤所寶惜。” 《會昌一品集》曰：李德裕平泉莊，天下奇異珍怪，靡不畢致。日觀震澤，巫領羅浮，桂水嚴湍，廬阜漏潭之石在焉。台嶺八公之怪石，巫峽嚴湍琅邪臺之石，布於清渠之側。仙人跡鹿跡之石，列於佛榻之前。 《賈氏閒談》曰：“贊皇公平泉莊有禮星石，縱廣一丈，長尺餘，有文理成斗極，象獅子，石高二三尺，孔竅萬千，遞相通貫，其狀宛如獅子，首尾鼻眼皆全眞。” 李德裕《平泉山居杂记》中说：“又得他州珍木奇石，列于庭际。”“日观、震泽、巫岭、罗浮、桂水、严湍、庐阜、漏泽之石”，“台岭、茅山、八公山之怪石，巫峡、严湍、琅矛台之水石，布于清渠之侧；仙人迹、马迹、鹿迹之石列于佛榻之前。” 每获一奇石，都予以品题。如《似鹿石》、《海上石笋》、《叠石》、《赤城石》、《泰山石》、《钓石》、《漏潭石》、《巫山石》、《罗浮山》、《题奇石》、《谷中石》以及《平泉树石杂咏》等。并还写下了多篇咏山石诗文： 李德裕《思平泉树石杂咏》似鹿石：“林中有奇石，仿佛兽潜行。乍似依岩桂，还疑食野苹。” 海上石笋：“迢迢一何迥，不与众山连。忽逢海峤石，稍慰平生忆。” 叠石：“潺湲桂水湍，漱石多奇状。鳞次冠烟霞，蝉联叠波浪。” 白鹭鹚：“余心怜白鹭，潭上日相依。拂石疑星落，凌风似雪飞。” 李德裕《临海太守惠予赤城石》：“闻君采奇石，剪断赤城霞。潭上倒虹影，波中摇日华。” 李德裕《重忆山居》泰山石：“遥知碧峰首，独立烟岚内。此石依五松，苍苍几千载。” 钓石：“余怀慕君子，且欲坐潭石。持此返伊川，悠然慰衰疾。” 漏潭石：“大哉天地气，呼吸有盈虚。美石劳相赠，琼瑰自不如。” 巫山石：“十二峰前月，三声猿夜愁。此中多怪石，日夕漱寒流。” 李德裕《题罗浮石》：“清景持芳菊，凉天倚茂松。名山何必去，此地有群峰。” 李德裕《题奇石》：“蕴玉抱清辉，闲庭日潇洒。块然天地间，自是孤生者。” 李德裕《张公超谷中石》：“自予去幽谷，谁人袭芳杜。空留古苔石，对我岩中树。” 李德裕《春暮思平泉杂咏》西园：“西园最多趣，永日自忘归。石濑流清浅，风岑澹翠微。” 李德裕《忆平泉山居，赠沈吏部一首》：“昔闻羊叔子，茅屋在东渠。岂不念归路，徘徊畏简书。乃知轩冕客，自与田园疏。殁世有遗恨，精诚何所如。嗟予寡时用，夙志在林闾。虽抱山水癖，敢希仁智居。清泉绕舍下，修竹荫庭除。幽径松盖密，小池莲叶初。从来有好鸟，近复跃鲦鱼。少室映川陆，鸣皋对蓬庐。张何旧寮寀，相勉在悬舆。常恐似伯玉，瞻前惭魏舒。” 随着岁月流逝，人去物非，《邵氏闻后》卷二十七记载：“牛僧孺、李德裕相仇，不同国也，其明则每同。今洛阳公卿园圃中石，刻奇章者，僧孺故物，调平泉者，德裕故物，相半也。” 牛僧孺与李德裕的山石文化史话，给予后人的深思启示，终究绵延不尽，流传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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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9-12 05:4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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