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盆景文化史十年磨砺蚊力负山终将问世323第八章中国近现代的盆景文化
第九节王国维《人间词话》中的美学思想4
41、“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写情如此,方为不隔。“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写景如此,方为不隔。 《古诗十九首》第十五“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古诗十九首》第十三“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像这样写情,才能算不隔。 陶渊明《饮酒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斛律金《敕勒歌》“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像这样写景,才能算是不隔。 42、古今词人格调之高,无如白石。惜不于意境上用力,故觉无言外之味,弦外之响,终不能与于第一流之作者也。 古今词人论格调之高,没有人比得上姜夔。可惜他不在意境上花功夫,所以感觉没有言外之意,弦外之音,终究不能评他为第一流的作者。 43、南宋词人,白石有格而无情,剑南有气而乏韵,其堪与北宋人颉颃者,唯一幼安耳。近人祖南宋而祧北宋,以南宋之词可学,北宋不可学也。学南宋者,不祖白石,则祖梦窗,以白石、梦窗可学,幼安不可学也。学幼安者,率祖其粗犷滑稽,以其粗犷滑稽处可学,佳处不可学也。幼安之佳处,在有性情,有境界。即以气象论,亦有“傍素波干青云”之概。宁后世龌龊小生所可拟耶? 南宋的词人,姜夔的词有格调而感情平淡,陆游的词有气势但缺少韵味。其中能够与北宋词人一比高低的,只有辛弃疾一人了。近人把南宋当作自己的祖宗,却把北宋当作远祖进行迁移,这是因为南宋的词易学,而北宋的词难学的缘故。学南宋词的人,不是师从姜夔就是吴文英,这是因为他们两个的词易学,而辛弃疾的词难学的缘故。也有学辛弃疾的人,全部学他的粗犷和滑稽,因为这些东西易学,而真正的精髓难学。辛弃疾的精髓,在于有性情、有境界,如果从气象来说,也有“傍素波干青云”的气概,这哪是后人当中那些龌龊的小辈所能比拟的呢? 44、东坡之词旷,稼轩之词豪。无二人之胸襟而学其词,犹东施之效捧心也。 苏轼的词旷达,辛弃疾的词豪迈。没有他们二人的胸襟而又想学习他俩写词的风格,就好像是东施学习西施捧心一般的照搬照抄,效果会适得其反。 45、读东坡、稼轩词,须观其雅量高致,有伯夷、柳下惠之风。白石虽似蝉脱尘埃,然终不免局促辕下。 读苏东坡、辛弃疾的词,必须观察他们的雅量高致,有的伯夷、柳下惠的高风亮节。姜夔虽然像蝉脱尘埃,但终究不免局促车下。 46、苏、辛词中之狂,白石犹不失为狷,若梦窗、梅溪、玉田、草窗、中麓辈,面目不同,同归于乡愿而已。 苏东坡、辛弃疾的词狂放,姜夔仍不失为拘谨,像吴文英、史达祖、张炎、周密、陈允平,同归于见识简陋而已。 47、稼轩中秋饮酒达旦,用《天问》体作《木兰花慢》以送月曰:“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景东头。”词人想象,直悟月轮绕地之理,与科学家密合,可谓神悟。 辛弃疾中秋节饮酒到天亮,用《天问》体赋《木兰花慢》来送月:“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景东头。”词人想象,直接悟到月球绕地球公转的道理,与科学家密切吻合,可谓理解力敏捷过人。 48、周介存谓“梅溪词中喜用‘偷’字,足以定其品格。”刘融斋谓“周旨荡而史意贪。”此二语令人解颐。 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认为“梅溪词中喜用‘偷’字,足以定其品格。”刘熙载《艺概•词曲概》认为“周旨荡而史意贪。”这两句令人开颜欢笑。 49、介存谓“梦窗词之佳者,如水光云影,摇荡绿波,抚玩无极,迫寻已远。”余览《梦窗甲乙丙丁稿》中,实无足当此者。有之,其“隔江人在雨声中,晚风菰叶生秋怨”二语乎。 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认为“梦窗词之佳者,如水光云影,摇荡绿波,抚玩无极,迫寻已远。”我阅览《梦窗甲乙丙丁稿》之中,实在没有能当之无愧的。有的话,只有他的“隔江人在声中,晚风菰叶生秋怨”二句。 50、梦窗之词,余得取其词中之一语以评之曰:“映梦窗,凌乱碧。”玉田之词,余得取其词中之一语以评之曰:“玉老田荒。” 吴文英的词,我取他词中的一句来评论:“映梦窗,凌乱碧。”张炎的词,我取他词中的一句来评论:“玉老田荒。” 51、“明月照积雪”、“大江流日夜”、“中天悬明月”、“黄河落日圆”,此种境界,可谓千古壮观。求之于词,唯纳兰容若塞上之作,如《长相思》之“夜深千帐灯”,《如梦令》之“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差近之。 “明月照积雪”、“大江流日夜”、“中天悬明月”、“黄河落日圆”,这些诗句所体现的种种境界,都可以说上千古壮观了。如果要在词中找出类似的句子来,只有纳兰容若的塞上之作,譬如《长相思》中的“夜深千帐灯”,《如梦令》中的“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这两句比较接近了。 52、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 纳兰容若能够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这是因为他刚从关外进入中原,没有被汉人的不良风气所沾染,所以才能有真切的性情。北宋以来,只有他一个人能够这样了。 53、陆放翁跋《花间集》,谓:“唐季五代,诗愈卑,而倚声者辄简古可爱。能此不能彼,未可以理推也。”《提要》驳之,谓:“犹能举七十斤者,举百斤则蹶,举五十斤则运掉自如。”其言甚辨。然谓词必易于诗,余未敢信。善乎陈卧子之言曰:“宋人不知诗而强作诗,故终宋之世无诗。然其欢愉愁苦之致,动于中而不能抑者,类发于诗余,故其所造独工。”五代词之所以独胜,亦以此也。 陆游在为《花间集》作跋的时候说道:“唐宋五代以来,诗越来越卑微,而词却显得更加的简古可爱,能写词不能写诗,真不知是什么道理呀。”《四库提要》驳斥他说:“这就好比是举重,能举七十斤的人,让他举一百斤就会蹶倒,而让他举五十斤就轻松自如了。”这话好像是把道理辨别得很清楚了。但如果要说词比诗容易写,我是不能信服的。还是明末的陈子龙说得好:“宋人不知道什么叫诗却要强写诗,所以终宋都没有什么好诗。但他们欢愉愁苦到了极点,情动于衷而无法抑制的时候,于是凭借诗以外的载体来抒发情感,所以独擅词作,妙绝一代。”五代的词作之所以独占鳌头,也是这个缘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