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盆景赏石》第6期发表拙作《盆景艺术哲学的粗浅思考》

南峤

盆景艺术哲学的粗浅思考

      盆景与哲学风马牛不相及吗？否也。其实盆景作为一种艺术，在创作
  时运用一些哲学，在作品中蕴含一点哲理，就会更赏心悦目，更值得玩味。
盆景艺术是我国一项优秀的文化遗产，最近30多年来随着国运昌盛而重新崛起，但是还没有形成充分完整的科学体系，有时也难免出现一些形而上学的噪音混杂在悦耳的乐曲之中。“哲学是关于世界观、价值观、方法论的学说，是在具体各门科学知识的基础上形成的，具有概括性、抽象性、反思性、普遍性的特点”。①盆景艺术如欲不断揭示奥妙，掌握真谛，逐步向高级阶段发展，那么自觉或不自觉地借助哲学的思想光辉指引，不失为一条上佳的途径。
盆景艺术诚然不是抽象的思想，但哲学意识决定其发展的方向和审美趣味，哲学理性的光芒可以在感性作品上闪耀。运用唯物辩证法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指导人的审美活动，遵循美的规律创造，盆景艺术才能有所突破，走向成熟，直至迈向伟大。
一、哲学对盆景艺术的精神支持和思维导向
哲学与盆景艺术这两个概念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哲学运用抽象思维，以逻辑理论说服人：而盆景艺术运用形象思维，通过具体造型感染人。哲学研究中排斥主观好恶的情感，而盆景艺术创作中投入自己浓烈的感情。但两者只不过采用不同的方式和符号来把握世界罢了。它们同是社会意识形态，有诸多相融相通之处，并在一定的矛盾关系中互相作用。哲学对盆景艺术有积极的促进作用。
一是哲学可以帮助盆景艺术厘清思路。哲学是基于实践的理性思考，思辨、解决人们感兴趣的一切问题，指导人们思维的正确途径，从而掌握思想的逻辑，获得真理性的认识。盆景艺术是人对世界、自然的直观感受，表现人的情感，创作过程植根于人的思维基础之上，有赖于对世界及人生的理解。哲学的智慧可以使盆景艺术减少迷惘不再迷失，不再苍白、空洞，而且充盈深邃的思想性，闪烁绚丽悠长的光彩。盆景艺术是作家的主观意识对客观逐渐深化认识的结果。只有从感性及理性，从现象到本质，从偶然到必然的演变，才能使作品达到真实性、客观性的程度。哲学思想的高低直接影响艺术作品的优劣。古今中外，在艺术观念及作品中，渗透和融合着许多哲理。作者以自己的作品中有哲理而自豪，欣赏者因包含在作品之中的哲理而受到启迪。
二是哲学可以帮助盆景艺术把握本质规律。哲学完整地表达对世界的认识，揭示客观现实的本质。盆景艺术以具体生动的形象反映现实，但不是罗列、陈设现象，不是描写表面的、肤浅的和缺乏内部联系的物象，不是展示、炫耀偶然的物象，而是以现象表现本质和必然。
盆景艺术创作时，作者面对着或许有关的自然形态的物象，错综复杂，鱼龙混杂。虚伪与真实、偶然与必然需要甄别、概括，塑造出可信、精炼的形象。
唯物辩证法揭示了事物内部多要素之间既对立又统一的关系，矛盾双方相互依存，共处于一个统一体中，相互贯通，相反相成。这对于我们在制作盆景中正确处理结构关系带来十分有益的启示，努力达到主次分明、疏密得当、实中有虚、露中有藏、近大远小、小中见大、直中寓曲、动静相宜、刚柔相济、巧拙互补、收放自如等等恰到好处，协调和谐、给人带来赏心悦目怡情的美的享受。
三是哲学可以帮助盆景艺术掌握根本的方法。人们无论观察处理什么问题，都得有一定的方法。哲学虽不是某门具体科学的知识，不是局部现象的知识，而是关于整个世界的知识，为人们提供系统化和理论化的世界观以及观察和处理问题的方法论，从最一般原则指导人们的实践，影响人们的思想和行为。
艺术是人类审美活动的高级形态，盆景更是主体的画、无声的诗、活的雕塑，是十分丰富复杂、变化万千的文化现象，深奥无底，浩瀚无垠。就艺术而艺术，视野受到遮挡，认识受到束缚，发展受到限制。艺术倘若达到主观与客观的统一，情感与理智的统一，到达理想的彼岸，那就离不开哲学方法论这把金钥匙。
盆景艺术目前在圈内还差强人意，但尚未被大众所认可、尊崇。一种艺术形式要在社会上被承认并流行，只能适应社会的审美趣味。窃以为，只有盆景艺术中人认真反思，对现实的感悟达到哲学的高度，才能创作出更多有积极思想意义、深刻的认识价值和广泛的审美趣味、为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好作品。
二、盆景艺术源于自然高于自然是唯物辩证法的根本要求
天道与人道、自然与人事相通、相类、统一、协调、和谐的天人合一理念，是中国传统哲学的一大特征。人和世界的关系问题更成为当代哲学研究的重大问题。恩格斯说过：“全部哲学，特别是近代哲学的重大的基本的问题，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②辩证唯物主义认为，世界上物质第一性，精神第二性；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反作用于物质。作为意识形态的盆景艺术也只能植根于现实，否则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古今中外有成就的艺术家，总是历尽艰辛，观察世界，体验生活，有的就是以刻骨铭心的直接经历为基础。例如杰出的美术家刘海粟70年间10上黄山，93岁也攀援不已，体悟自然，汲取灵感，画出了黄山壮阔雄奇的胜景。我国古代艺术家也历来重视“外师造化”，为当今盆景艺术中人指出了路子。我们只有虔诚地把天地间千姿百态变化无常的包罗万象奉若神明，永不离弃，然后才能驾驭它，超越它。闭门造车是不能成功的，绞尽脑汁，凭空想象，企图标新立异、一鸣惊人，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如果违反常识，违反起码的生活逻辑、自然规律，就是虚浮的现象、丑陋的艺术。
盆景艺术首要的是注重客观，着眼客观，摹写客观，但不是照样“复印”现实，机械地模仿自然。罗丹说，“一个低能的人只是抄写自然”，而艺术家“通过他的与心相应的眼睛深深理解自然的内部”，“能在事物外表之下体会内在真实”。③看到什么样的就做成什么样的，不是盆景艺术，相反看是a做成A才是艺术。因为客观世界纷繁复杂，作家如果把自己局限在咫尺之间，就往往坐井观天，一叶遮目，或者犹如盲人摸象，陷入认识的误区。眼见不一定为真，直接看到的只是形式，有可能只是表面的、偶然的、有限的现象真实，是低级的真实，难免掉进自然主义的泥潭。只有通过想象，剥离假象，对现实经过集中、选择、概括，才能间接看到实质内容，凸现本质现象。譬如，人们有时会看到现实中有躺马、卧马，但是艺术作品中却难见踪影，在盆景中也不宜作摆件采用。因为只有重伤病马才卧，只有长久安逸丧失警惕性、在环境很宽敞地方的马才会不站着睡觉。那样的马不足以反映本质。徐悲鸿笔下的马，绝大多数是奔马，昂扬奋发，飒爽英姿；即使是走马、饮马等，也是怡然而不颓靡。盆景艺术不是就自然描写自然，而是艺术形式的自然、感情趣味的自然，是对自然的亲和、顺应和创造，是作家借景抒情，以物喻人，托物言志。这样的树木、山石等等就不是纯粹的自然物了，而是寄托着、渗透着人的思想感情、生活情趣、审美感受，即人化了的自然，因此就高于自然了。
艺术厌恶重复，有特色才有风格。盆景艺术源于自然，高于自然，只有描写个别、偶然、现象才能把一般、必然、本质生动反映出来。毛泽东说：“任何运动形式，其内部都包含着本身特殊的矛盾。这种特殊的矛盾，就构成一事物区别于他事物的特殊本质。”④盆景作者必须认真观察、研究、把握、描写个性。世界上存在着无数多种多样的个性形态，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事物，没有形状一样的树木，没有形态一样的山水。因此，在盆景艺术创作中力戒抄袭、模仿，摒弃千篇一律的弊端，鼓励勇于创新，塑造独特新颖的艺术形象，以鲜明突出的个性充分表现普遍必然的共性的艺术典型。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个别都能充分体现一般。盆景艺术作者应该运用敏锐的观察力、奔放的想象力、缜密的思考力，从大量个别中选择那最能体现此类事物共性的典型。如果有人别出心裁，把表现万般柔性的柳树下垂的枝条剪掉，只保留斜出向上的短截枝来表现苍劲刚强，那不就是“柳风松骨”，成何体统？
自然中的个性在艺术中还需强化，运用比喻、比拟、夸张等手法突出、渲染本质的方面。“飞流直下三千尺”，“连峰去天不盈尺”，这是多么生动，没有人指责不真实。盆景艺术中大飘枝的大胆运用，就很好地表现了飘逸潇洒的风格。
盆景艺术高于自然还要善于集中概括个别。单个个性一般不能完全反映这一类型共同的特性，创作中就需要对许多个性东拼西凑，集中起来成为一个既有鲜明突出的个性化，又具深刻的本质化的典型。鲁迅写小说中的人物，“往往嘴在浙江，脸在北京，衣服在山西”，⑤值得我们借鉴。
进入21世纪的盆景艺术， 传统的流派销声匿迹，工整规则式早已审美疲劳，照相复印式如同鸡肋，哗众取宠的怪诞式只能欺世一时。时代呼唤，大众需要造型优美、内涵丰富、形神兼备、充满哲理的盆景艺术。哲学导引我们一步步前行。



注：①《现代汉语词典》， 商务印书馆 2012年6月第6版 ， 第1649页
注：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23页
注：③《罗丹艺术论》第19页
注：④《毛泽东选集》，人民出版社1991年6月版第1卷，第308-309页
注：⑤《鲁迅全集》第4卷 ，人们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513页

（载于《中国盆景赏石》2013年第6期）

墨海游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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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ngzs

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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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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