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和小乌龟
登记照
摇摇和瑜伽
一日夜，接到A君电话：“摇摇死了。” “怎么死的？” “死于难产。” “以前，它有过孩子吗？如果有的话，我想收养。” “有。” “……” 几乎整个晚上，我的脑海里都重复着那句话：“摇摇死了。”这一切似乎从未发生，时间错位在某个遥远的星球上。在哀恸排山倒海来袭前，首先遭遇的是愕然，因为我不敢相信，那条曾经流浪，曾经被抛弃又再次被收养的狗，就这样死了。 “大多数人，都没为死亡做好准备！”我想起某位仁波切说过的话。有的人死于疾病，有的人死于天灾，人们或坐或卧或站地遭遇着死亡，直接的或间接的，主动的或被动的，在死亡尚未来临之前，它的黑色翅膀似乎永远也不会笼罩于我们头顶。那一瞬间来临时，人们往往手足无措，几乎每个人都愿意满怀欣喜的见证着“生”，而不愿看着生命是如何被时间一点点侵蚀殆尽的。 上次见到上师，上师讲起自己从前生病住院做手术的事情。他老人家问自己：“如果这次我躺下了，再也起不来怎么办？我做好准备了吗？”这句话尤其令我感动。上师的其实在告诉我们，即便是像他那样的修行者，也随时随地在为临终做准备，因为“死亡”对每个人来说，是那样的“不熟悉”，如果我们能提前知道死亡的程序，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临终的痛苦，也会减少许多。这，是佛爷的慈悲。 摇摇的死，给我带来的震动，并不亚于某人的死亡。毕竟这条狗，跟我、小影，有过朝夕相处的时光。可这一切来得太快、而我的反应也过于迟钝，究其原因，是从一开始，我就不怎么喜欢这条狗。 在我人为的、主观的词典里，狗有忠诚、驯服、自律种种优点，而摇摇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最让我厌烦的，就是这条狗见到谁都摇尾乞怜，想方设法博取人欢心，因而我常常对小影说，“这条狗，不像我们养的。”离开成都之前，我们因为种种不便，把摇摇寄养到A君处，A君很喜欢摇摇，但后因咽喉炎的缘故，又把它送到了乡下某朋友家，由老人代为照料。在那里，摇摇才开始了真正的生活，生儿育女，四处撒欢。也是从那时开始，这条狗逐渐淡出了我的视线，直到某天晚上，A君在跟我聊过许多闲话之后，说，“你们养的条狗，就是摇摇，死了。” 听到摇摇死了的那一刹那，我并没任何的感伤。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狗在我脑海里的印痕却越来越深，死后的摇摇在我的脑海里挖出了一条深入骨髓、无法磨灭的沟槽。我开始回忆，当初的它，是跟着房东的小孩来到出租屋的；我开始想起，每天吃饭时，它都会在小影的吩咐下过来叫我，围着电脑桌兜圈；我还想到，自己曾经粗暴地训斥过它；我无法忘记每次外出回来，它和一只名叫瑜伽的猫咪，在阳台水泥栏杆缝隙间探出头来，远远地看着我们，而只要听见我们的脚步声，它就迫不及待用爪去扑门板时，发出的“噗噗”声……更重要的，是它陪伴着我和小影度过了那段物质相对匮乏的时光。那时的我，对商场上的、职场上的尔虞我诈，对人与人之间的伪善，产生了难以容忍的厌倦。当时，很多人不明白我为何放弃不算少的收入而选择这样的生活，甚至怀疑我是顶不住压力而想要提前谢幕。但对摇摇来说，无论我如何做，如何选择，我永远是他的主人和朋友，无论给它吃狗粮还是粗茶淡饭，它都不会嫌弃。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它和自然界另外的一些小东西，重新点燃了我对生命和生活的热爱。 今年早些时候，去听了作家刘震云的讲座。有人提问，意思大概说的是，在刘震云的某个小说里，孩子的死和一棵已经长到碗口粗的树，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和寓意？刘震云回答得很简单：“没有寓意，这父亲开始以为自己不爱孩子，可等到孩子真的死了，再看这棵当年种下的树，哀伤却一天比一天多。”对于好的小说家来说，需要懂得捕捉人物内心，摇摇的死，让我感受到的，就跟这一故事类似。 “我想再收养一条”。或许在潜意识里，我希望灵魂转世，让摇摇的血液、精神甚至那些曾经让我不满的，至少在我看来有缺陷的部分回到我的身边，但同时我又提醒自己，无论对唯心者、唯物者还是怀疑论者而言，这一世的生命，哪怕是梦幻泡影的生命，也只有这一世，我们无法把生命的色彩、光辉和那些可爱的雀斑如复印机那般重新复制于眼前，也无法把又一次的轮回原样照搬；而所有的懊悔和自怜的施舍，也不如从现在开始，重新去做。 面对死亡之咏叹，或许没有哪个国家比日本更为纤细、隽永和婉约。借用川端康成那双“临终的眼”，你会发现周遭的事物是如此的美好，而所有的痛苦、不满和愤怒，也会如涓涓细流那般从体内溜走，顿悟的那一瞬间，欧阳锋和洪七公击掌大笑，一切也都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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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5 12:57:52
发表于 2015-1-16 10:35:23
